28 第二十八章_帝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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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 第二十八章

  太子还道阿绵会立刻发怒,没想到小姑娘对着铜镜照了许久,摇头道:“和我之前画的差远了,只有形而无神,太子哥哥,你退步了!”

  太子诧异,起身几步来到镜前,“怎么会,孤可是……嘶!”

  原来阿绵见他过来,便立马抬靴狠狠踩了他脚尖一脚,她今日穿的又是尖头硬靴,小姑娘带了怨气,力道也要大许多。

  踩完后她做了个鬼脸,立马逃到香儿身旁,笑嘻嘻道:“叫你还捉弄我,我告诉陛下去。”

  她笑得得意,又带几分小女儿家的俏皮,如此可爱的模样倒让人少了几分怒气,太子只微微移了步伐,“你便是去问父皇,他也会赞孤画得传神,又极其适合你。”

  阿绵轻哼一声,接过香儿递的湿帕,慢慢擦去额头花钿,不理会他。

  小丫头真是越发胆大了,太子想着,却对这种改变十分欣然。以前的阿绵虽也活泼,但总遵着一个大礼,稍微越矩了些便会立刻缩回去,现在敢这般对他,不得不说他费了不少苦心。

  王泉唤人进来给太子擦拭皂靴,小九等人奉上两盏香茶,太子端起品了一口,“去年的陈茶?怎么,内务司没有送些今年的好茶来吗?”

  说着,他已有发怒的预兆。

  香儿忙道:“是有的,但小姐说陈茶还有些,不如先用了。虽是陈茶,也是上好的六安瓜片。”

  由于久居皇宫,宫中阿绵的住处也早布置成长久居所,从院落到殿内摆设无不奢华有致,享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贡品。

  太子本以为是内务司怠慢了阿绵,听了解释,神色缓下,“不过是些茶,阿绵何必要为父皇省着。”

  小姑娘斜他一眼,慢悠悠啜了口,“太子殿下喜新,我却不厌旧呀,陈茶新茶又没有什么区别。”

  看她这装老成教训人的模样,太子不由笑了,大步走来捏了把小脸,“孤不过是怕你受了欺负,小丫头真是不识好人心。”

  阿绵偏头瞪他,瞪着瞪着,自己都笑出声来,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。

  太子眉目不禁柔和许多,“今晚孤要在此用膳。”

  “嗯。”阿绵复趴在美人榻上观赏小苍兰,头也不回对香儿道,“吩咐下去,把太子哥哥喜欢的那几道菜也备上。”

  然而这顿晚膳两人注定不能好好享用,太子被元宁帝急召了过去,阿绵耳朵竖了竖,似乎听到来人说什么“云老太傅”的事。

  阿绵并不清楚那天这位云太傅到底闹了什么,不过之后的云家下场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。

  陛下据说因为云老太傅出言不逊而大怒,不仅当场将云老太傅关进了牢中,事后还将云太傅唯一的嫡子革去官职,命其在家中好好反思整休一年。随后派了大量御林军去将云府大肆搜查了一遍,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搜出。

  经此一事,云家算是倒了一半。另一半是由于云太傅的声望还在,他门下弟子众多,元宁帝根本没说出云太傅详细的罪责,是以不少人还在为云家奔走。

  阿绵心不在焉得喝着珍珠八宝汤,香儿瞧了半晌,汤都凉了还在小勺小勺的喝着,也不知她家小姐在想什么。

  她悄悄拿下阿绵手中的小碗,换了碗热汤上去,就这样,当事人都半分没察觉。

  还是柔妃进来点了阿绵一记额头才让她清醒过来。

  “阿绵想些什么呢?用膳也不专心。”柔妃拿起银筷给她夹了一块豆腐,“这般不当心,改日还得吃出毛病来。”

  “姑母。”阿绵不好意思唤了声,回过神正常用膳。

  阿绵想的是元宁帝最近的行为,很明显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,如果自己不在身边,稍微一受刺激,他很容易就会犯病……

  最近也终于开始更加频繁地取人性命,除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宫人不说,驸马和铃美人就不得不算在其中。

  驸马的死虽作了一番掩饰,可有心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出,也就那些老百姓无从知晓罢了。

  元宁帝最初可以算是明君、仁君,但如今只能算中规中矩,再往后,如果真的成了众人最不愿见到的暴君……

  阿绵努力回想前世北齐皇族的下场,可无奈她本身对那段历史就不大熟,如今过了这些年就更模糊了,她本是想拿来做个参考的。

  草草用过晚膳,阿绵无精打采地回到寝殿,贴身侍女们才服侍她梳洗完,着上中衣,便听得人来报,说是太子遇刺,陛下从西门回宫,便径直来了最近的柔福宫,传太医为太子治伤。

  “太子哥哥遇刺了?”阿绵瞬间就要冲出门外,幸好还记得回来穿上简单的外袍披上大氅。

  “小姐您先慢点儿。”香儿急匆匆赶上,为阿绵戴上一顶帷帽,“如今主殿肯定乱糟糟的,您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见不着太子。太子殿下受伤,肯定围了一群太医,没准儿陛下还要嫌您添乱呢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阿绵抿唇,想到了那天太子为救她而鲜血淋漓的手臂。

 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阿绵着实担心,不亲眼见一见恐怕不能安心睡觉了。

  她还汲着寝鞋,今夜又只有稀疏几点星光,冬风萧瑟,直将阿绵的小脸冻得煞白。

  见自家小姐迎着冷风小跑过去,香儿跺跺脚,对旁的宫女吩咐几句话,忙跟了上去。

  阿绵没有声张,径直跑入主殿。现在果然乱得很,她这小个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注意到。

  第一眼见到她的却是元宁帝,元宁帝眉头紧锁目光犀利,视线甫一往旁移便看见了冻得指节发白的阿绵,大步一跨便将人提了起来,不怒自威,“服侍安仪郡主的宫女呢?”

  “奴婢在此。”刚赶到的香儿并其他几个宫女顿时刷拉拉跪地。

  “拖出去各打三十板子。”元宁帝扫了一眼,不容置喙道,同时止住了阿绵求情的想法,“她们服侍不利,让你大病刚愈就又受寒,这是该得的。”

  阿绵合上嘴,过了会儿道:“陛下,我听说太子哥哥遇刺,怎么样了?伤得严重吗?”

  正巧柔妃带人拿了东西来,见状哎哟一声,上前接过阿绵,“怎么这么急,出来衣裳也不穿好,又病了可怎么办?你阿娘先前可暗地埋怨过我一次了。”

  轻柔地将阿绵外袍暗扣一一扣上,再拢了拢大氅,“别担心,太子无大碍。”

  阿绵松了口气,“是什么人这么胆大,敢行刺太子哥哥?”

  元宁帝冷哼一声,但此时这里人多口杂,终究还是没说什么。

  柔妃摇摇头,“我也不知呢,不过来时微扫到一眼,太子殿下好像只是左臂伤口复裂开了,又被新划了一刀,看着有些吓人,实则好生休息一番,很快就会没事的。”

  又是左臂……阿绵眼皮跳了一下,那归咎起来,还是有她的责任。

  这时,几位太医先后走出,对元宁帝并柔妃一行礼,抹了把汗道:“太子已无事了,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,回头好好做些药膳补补身子,而且……”

  “何事?”元宁帝上前一步。

  “陛下最好让太子殿下这一个月都不要再去武场了,御马场也不可,之前殿下的手伤便是因此而愈合缓慢的。”

  “朕定会亲自看着他。”

  太医点点头,复回头和几位同僚低语商量了一番,禀道:“那刀上淬了毒,倒并非剧毒,只是会让太子殿下三日不得动弹,还望陛下等太子醒来说与他知晓。”

  元宁帝颔首,“那太子可移去别的宫中?”

  这里毕竟是柔妃寝宫,让太子一直躺着也不大好。

  太医摇摇头,“这三日最好不要,让太子好好休息一番。”

  柔妃善解人意,立刻道:“陛下,无事的,臣妾这几日就去阿绵那里住着。”

  元宁帝略一犹豫,阿绵脆声开口,“现在可以进去了吗?”

  太医看她一眼,微点头,“郡主担心自可进去探望一番,只不过不能喧闹,免得惊扰了太子殿下休息。”

  得了允许,阿绵从柔妃怀中下来,一溜小跑进寝殿去。

  出乎意料,太子醒了过来。他半倚在床榻上,姿态率性随意,微睁着眼,似乎在看着半空中的什么东西,周身散发出阿绵很少感受到的气势,可怕得渗人。

  阿绵轻手轻脚走了过去,盯着太子露在锦被外被包得死死的手臂,白色布条中间透出小块鲜红,不难想象刚受伤时的伤口是多么触目惊心。

  注意到她,太子气息平和下来,还有心思扯出笑容,“小丫头怎么这副脸色?孤又没事。”

  太子殿下任性惯了,向来不把什么这种伤放在眼里,他觉得自己身体可好得很。

  阿绵没心情和他斗嘴,缓缓坐上床沿,撑腮盯着伤口看,不发一言。

  被她这奇怪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,太子手指动弹几番,“阿绵是想问孤是怎么受的伤?”

  阿绵抬眼,她还以为这是特殊机密,不能随便告诉别人。

  太子眉峰微动,“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,不过是有人前去大理寺想要救出云太傅,正好被孤和父皇看见,打斗起来不慎受了那人一剑而已。”

  “云太傅呢?”

  说到这,太子脸色终究沉下,“被救走了。”

  若只是被单纯救走,他和父皇还不会如此大怒,但那人猖狂得很,带着云太傅跃墙而下,还不忘留下一句,“暴君,多行不义必自毙,你就等着吧!”

  这话他不会对阿绵说,阿绵不知来龙去脉,也不懂别人为什么要救走云太傅。

  陛下明明只是暂囚,并非赐死啊?

  阿绵不自觉咬着唇思索,直将薄唇咬得殷红,太子忍不住想捏她,却发现浑身无力,只能唇角微弯,“年纪小小倒想得不少,还不快去睡?”

  二人一番互相打趣过后,元宁帝带人走入。映入眼帘的便是阿绵红润得不寻常的嘴唇与太子微渗出血来的左臂,瞳孔不由微缩,这两抹鲜艳的红勾起了他的回忆。

  眸光渐渐深邃起来,元宁帝想到了那日张太医说的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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