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第224章那一日,佘万霖…_十贯娘子2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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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4章 第224章那一日,佘万霖…

  

  那一日,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,却也是最香的点心。

  那点心口感粗劣,宛若嚼沙,粮食倒是粮食,却实在难吃,唯一安慰的是,它好歹有些甜味。

  他不爱吃,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,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,挤在一起啃的喷香。

  第二日,这船总算是凭着前面老爷印契,出了两贯钱儿入了金滇的第一道关卡。

  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,到了此时吃不吃的饱是另外一回事儿,气温寒冷之后,保暖就成了问题,便是有了温度,也架不住一身霉『毛』,黏黏糊糊不干爽的十分受罪。

  戏船依旧不能上岸,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,便又被卡住了。

  佘万霖此刻已然麻木,如前面那关收的是入金滇人头税,那这边却又不知是何种税率。

  万幸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,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,并行一排能有四条大船。

  其中不乏官船,却也得等着,这山高皇帝远,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,你就是耍不开,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码头的地方,水泡雨浇灌着。

 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,在外郡买的劈柴也消耗殆尽,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。

  张班主这张脸,也是愁苦的出了胡须,那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。

  他是真愁,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,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,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。

  看他真愁容满面,老臭倒是仁义了一次,还劝呢,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,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归乡。

 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,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,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,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。

  他如今暂且姓了平,做点平家事情也理所当然。

  谁也不傻,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,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,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。

  他倒是想帮,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,这年头坏人坏他的,好人好自己的,往外走讨生活的人也都明白,白落便宜沾不得,人情债谁都不会轻易欠下的。

  一来还不起,二来戏班子遇到的腌臜事儿多些,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,更不敢伸这个手。

  也是气人,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,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。

 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,消息传过来,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,就不许人轻易上去。

  这样一来,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,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,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着。

  不说炭,谁能使唤的起炭呀,就只说干柴,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,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,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五文,平涿码头?哼,如今四十文上下,还是你爱买不买~有的是人买。

  没吃的没烧的,衣裳都起緑『毛』儿,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,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,就把他惊的不轻。

  从自我嫌弃到靠着栏杆用指甲掐的嘎巴,嘎巴过瘾,也不过三五天的功夫。

  虱子啥时候有的小郡王不知道,其实也没啥感觉了。

  他倒是觉着这是受罪呢,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,即使快断顿了,咱就少点吃,只要船上有盐巴,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。

 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,他就再也不想出门,他不出来,这少年们就狂野了,没兜裆布?

  那有个啥!光腚满船晃悠。

 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,却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,就每天穿一件抱腹,一条犊鼻裈混在里面满船『乱』蹦,也是一种入乡随俗的自在。

  好歹身架子放下,朋友交了,也融进去了。

 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,转瞬间舱门被推开,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,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:“毅哥,毅哥!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,赶紧去吧。”

 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,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:“臭叔,给钱。”

  老臭故作抠唆,朝门口瞪眼冷哼,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,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『摸』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,又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布袋里,用力一拉绳口,再哼,钱却是丢在了地上。

 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,也习惯了,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:“买多少斤啊?”

 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。

  老臭想想道:“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,弄五六捆来。”

  这边比燕京唯一好处便是,干柴不论斤两,是好大一捆卖的。

 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,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,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。

  等到身后门一关,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:“今儿该我喊了!”

 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,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,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。

 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,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:“说好的…该我了,该我了。”

  该你该你……就是买几捆干柴,这有啥好抢的?

 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,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,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。

 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,等那卖柴的过来,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,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。

 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,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,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,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,好夜里取暖烘干衣裳。

 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,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,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,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。

 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,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,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,总之是极尽巴结,这也是为了佘万霖。

  这大概是佘万霖所知当中最廉价的友情,不过几十钱贴补,却换来了万贯都换不来的情谊,佘万霖便分外珍惜。

 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,往日师傅蛮横,打起人来从不留手,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,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。

  这是很单纯的诚挚孝道。

  老臭叔说的没错的,便是最底层的人,身上也有他能学习的好处。

  佘万霖能怎么办,只能假装看不到,就趴在栏杆上到处看,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,那,既然从柴钱里“抹”了二十文,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,那就得花出去。

 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,这几日甜嘴儿惯了,大家都知道有好事,怕大人知道不敢喊,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,也是声势浩大的很了。

 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,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,佘万霖大方,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,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。

  雨蒙蒙的天气儿,身上『潮』乎乎的,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,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,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。

  也不敢安静下来,只要他们不出声一会儿,不是班主出来看,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。

  如此,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:“乌帽鹑衣犊鼻裈,风流由自傲王孙……”

  那个也开嗓唱,婵娟争觑我,我也觑婵娟……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:“深画眉不把红楼闭,长板桥头垂杨细……”

  这孩子是真高兴,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,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,就唱出红娘的味儿,反正是这个一句丑,那个一声旦,也不识个字儿,全凭脑袋记住的,就想起什么是什么。

  烟雨蒙蒙,波光潋滟,人开心了曲欢喜,正美好着,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:“对面唱曲的小戏儿!你思春便思春,怎又与张飞共婵娟?人家那厢喝断桥呢,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……”

 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,人家也是懂戏的,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,都点了出来。

  妈呀,招惹祸事了。

  少年纷纷蹦下栏杆,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『舔』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,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,这才开始害怕。

 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,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,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,也啃了一半了了。

  抬眼一看,也熟,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。

  而对面那人喝完,船上一片笑声,也没多久,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。

  两船相隔不远,不过三丈多的距离,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,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,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,声声儿戏阵阵,算不上好听,却端是可爱。

 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,一边『舔』糕饼,一边左右观察,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。

 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,谁看了都觉着欢喜。

 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,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,就给人家戳穿了。

  如此,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,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,独留一个白皮少年,双手就把着一块糕,正木呆呆的看自己。

 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,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,无它,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,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。

  许是吓的狠了,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,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,便两腮鼓囊,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。

  这,就太可人了。

 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:“若得小儿伴随左右,此生便这般吧,死也死也,今日死也~!”

  这厮却不知,也是他命好声不大,若是被这小爷听到,他必沉江,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,他必肉饼,若被这小爷爹听到,正中间利索两半……至于他爷听到,死一个是祖宗开恩,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……

 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,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:“哥儿~你这糕饼吃着可~可硬啊,好噎着!”

  人家也是好心,可佘万霖被人这样盯着就犯了少爷脾气,他眉『毛』一扬道:“咋?你给小爷沸了三江水送糕饼呀?”

  说完一翻白眼。

  他这话一出,不屑的样子一做,那老爷们齐齐又是一捂心口,都得了贱骨头病。

  咱小郡王几岁起泡的是白石山的『药』浴,多少代养生淬骨的方子泡着,就十几年养出一身白玉肉。

  从古至今,富贵风流人耍子起来从不分男女,更是生冷不忌,这些人虽不是上等世家流,却也是大郡世家里出身,喜好里面,便有这极致的追求。

  当然,家教使然,他们的喜欢绝无龌龊,就单纯的欣赏。

  欣赏这一『色』江水上的一团儿白玉,单看着就很饱眼福了。

  又看这哥儿真要走,便有老爷高声道:“小哥儿,你们是金滇哪家请的外郡班子?”

  五福班这名字从前也没听说过。

  佘万霖哪里知道这个,便不客气扭脸道:“鬼知道哪家!”

  这小脾气~!

  说完又要走,就听那边有人催着船家划过来,又有人七嘴八舌哄他说,他们想点几折打发时间云云……以往佘万霖绝不会搭理这些人,可是一听到他们要点戏,就~恩?

  他住了脚,转身来到栏杆前,先是咳嗽一声,很正式的问起对面来了:“几位老爷,咱又不是江上红船,咱是外郡有字号的班子,是你说点几折就几折的?”

  几个老爷看他不走,便笑道:“自然自然,怠慢怠慢,小哥儿说的都对,那你说哪般咱就哪般。”

  佘万霖光着脚踢脚下的张永宝:“赶紧,买卖上门了!喊你们班主开箱出戏单子。”

  小宝一愣,连滚带爬的去了。

  等到张班主带着笛师傅回来,那小东家已经站在栏杆边,双手掐腰跟对面谈好了全本的买卖,今晚唱《梅降雪夜》。

  这是一本不很费劲的基础戏,不翻腾不摆阵,就几个小旦扮的妖精夜里化作人形去至书馆,想法子戏弄那书生的有趣故事。

  虽说是妖精戏,却不□□下作,就是猜谜语,对对子,考诗文一整夜后,那书生第二日醒,枕边放着几个大元宝,他便凭着此钱金榜题名。

  小郡王这辈子头回做买卖,一谈就谈了个十八贯,就把张班主喜的呼天喊地,恨不得的就再吊上一次。

  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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