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第 5 章_檐下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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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第 5 章

  她被呛得拼命咳嗽,对方连忙给她递纸。

  时姜一边擦着嘴角,艰难道:“这,这什么时候的事,我怎么不知道?”

  常以翔坐回身,摊摊手:“当年我说完后,我爸把我揍了一顿,让我不要去打扰你,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
  然后幽幽看着她,“当然,在我发现每一次都考不过你之后,我身为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,我就决定不喜欢你了。”

  时姜瞧着他眼神,当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,尤其是每次考试成绩刚出来时候,她就要被这种目光在背后扫射个好几次。

  她眨了眨眼:“所以,你就自此对我开启了仇敌模式?”

  常以翔:“你不也受了好处吗?”稍微活跃些气氛之后,这人当年的那个臭屁劲儿又回来了,“没有我在后面死死咬着你的分数,哪能激励你不断前进?”

  时姜捧腹笑得不行。

  “你有女朋友的吧!”时姜单指敲敲桌面,故意恐吓他,“你刚才跟我告白,不怕你对象在你身上安装个窃听器?”

  常以翔无语瞧着她:“我孩子都两岁了。”

  他摆摆手,“我媳妇明事理得很,不是胡搅蛮缠那号人。再说了,我现在又不喜欢你,我们就是很好的同学和朋友而已,她才不会吃醋的。”

  时姜点头:“那就好。我也就开个玩笑。”

  夹起菜,还没入口,却猛然间意识到,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。常以翔这个当年满嘴损她的不靠谱小胖子,都当了父亲。

  “唉,你还记得蒋炽吧。”常以翔腮帮子正嚼着菜,还含糊着,突然问她。

  时姜手边动作一顿,毫无防备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,还是让她控制不住有种恍惚感。

  她想起那份可堪称完美的简历,想起那张几乎无死角的英俊的脸,想起刚回国第一天,和对方阴差阳错的两次偶遇……

  抿了下唇,强装镇定地浅笑道:“你拿我当傻子?小学同学我都记得。”

  常以翔:“唉,也对。和你的脑子一比,我这脑子就是一坨废铁。都别说小学了,我有好多压根儿不联系的本科同学,连名字都叫不出了……”

  他呸了声,“扯远了。我是想说,你当年还真的挺狠的,说走就走,一去十一年不回来。”

  时姜沉默了几秒:“对不起啊,我……”

  她这么多年间了无音讯,没和常以翔联系,是挺不厚道的,对不起他们当年的革命友谊。

  常以翔却忙打断:“不不不,我没说怨你啊。”

  “你当年小小年纪经历那些,真的很不容易,况且奶奶一去世,你在老家没牵没挂了,不回来我们全家都能理解。只是,……”

  他纠结了会儿,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,“只是,蒋炽那时跟疯了一样,到处找你。”

  时姜心头猛地一跳。

  她拿起杯子,抿了口水,故作轻松道:“他找我干什么?我出国也不算秘密吧,告诉他我去哪儿不就成了。”

  常以翔:“告诉了啊,可他不信啊!满县城翻了个遍,非要见你。”

  见她?

  时姜想不明白,当初放弃她的是他,事后要找她的还是他。

  这人是有病吗?这么分裂。

  常以翔:“你们当年是在一起过的吧。”

  时姜指尖一颤,没有说话。

  对方笑了: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。”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,“你但凡在这A市随便那片地儿出生,你们当年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。不过前桌,你最叫我佩服的一点就是,不仅对别人狠,对自己也狠。你这叫逆天改命,我是没这个本事了。”

  突然想到什么,时姜问:“你们毕业后,是还有联系吗?”

  常以翔嗨了声,摆手:“人家那种大人物,哪还能跟我有联系啊。”

  闻言,时姜下意识回:“他不是那种人。”

  说完却连自己都惊了下。

  她竟然对蒋炽的人格品性这么信任吗。

  好在常以翔没注意到她这句,更没揪着不放。

  “对,是我失言。”他挠挠头,颇为不好意思地笑,“蒋炽他人还是蛮好的。”

  “没联系吧,可能是因为我们县对他来说是个伤心地,他不愿、也没必要再回来看了。毕业后忘记留联系方式,再一个,我也不好意思去主动联系人家。所以,等再次看见人家消息,就是电视新闻上了。”

  “嗯,他也真算是造福一方的好官员了,给大家干了很多实事,我爸每次看每次夸,说不知道多大的运气,才能让这个好苗子临高中在他那里学习了三年。”

  常以翔沉吟片刻,想了想,“要我说,高中那段经历对他没影响,我都不信,那么多繁华的大都市他不选,偏偏往偏远山区里钻,跑去建设落后地区去了。”

  “但也赶巧,近几年政策导向是往下锻炼,他也算顺了大趋势。连我叔叔家上大学的小妮子,都成天喊着考选调生下基层……”

  时姜却没话说了,突然脑中有些乱。

  在狮河县呆的那三年,对他影响这么大吗。明明他当年,是非常抗拒他爸爸的安排,不愿走上政途的。

  可能常以翔不知道,但时姜却是十分清楚,蒋炽一开始的理想根本不是这个。他父亲让他留国内从政,他却一心想出国深造,当一名科学家。

  尤其蒋炽刚到他们狮河一高那阵儿,天天耳朵边挂着个耳机。时姜开始以为他天天不务正业,不好好听课只知道听歌。然后实际上,人家是在听托福听力,高一就开始准备出国考试。

  这事还闹了场乌龙。

  如今十一年过去了。

  反过来回过头看,当年根本没经济实力的时姜,竟弃了T大录取通知书,飞国外一去十几年。

  而立志要出国科研的蒋炽,却成为了一名杰出的人民公仆,吃苦耐劳,甘于奉献。

  常以翔:“所以我说,你对他太残忍了。”

  面对对方谴责,时姜忽地心乱了一拍。

  但很快,她抬起头,从容而坚定地反问道:“我对他残忍?”

  “你经历过被人指着鼻子骂吗?在你只有十几岁、本该被父母保护着的年纪。”

  她轻轻笑了一下,目光盯在桌面斑驳反光处。

  “常以翔,谁都不知道,你不应该不知道。当年,我奶奶走了,我的心态彻底崩碎了,那时还在高考前。而这个时候,我最想寻求帮助、最想寻求温暖的人,偏偏放弃了我。”

  “他同他爸爸妥协了。”

  “我奶奶曾教过我一句话,三十年前看父敬子,三十年后看子敬父。我自小就没有父母,所以,我从小看过的冷眼,世间凉薄,你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想象。我承认,我一句话没留走了这么久,是不对。”

  她抬起剔透幽黑的泠泠眼瞳,“可是,明明是他先放弃我的。”

  “换位思考一下就是,你掉到河里了,你爸妈站在岸边袖手旁观,甚至还拉俩人搓了局麻将,你是什么感觉?”

  常以翔眼神复杂看向她。

  时姜咳了声:“当然,我不是说蒋炽是我爸妈的意思。”

  谈话陷入僵局,时间过去很久很久,菜都快凉了。

  常以翔长叹一声:“或许有误会呢?但是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。”

  时姜敲敲桌面:“喂,这么久我都白说了,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?我也难受你怎么看不到?”

  常以翔很没良心地回她:“你在国外难受我当然见不着,但蒋炽的痛苦我是能看在眼里的。如果真的有误会,那你们岂不是后悔一辈子?”

  他建议道,“正好你也回来了,不如你们见个面,好好聊聊。”

  时姜没有说话。

  这人还异常坚持:“反正你现在也单身,听说蒋炽他也没结婚……”

  时姜额角一跳,猛地站起,探身给常以翔夹了一大筷子肉:“您可快闭嘴吧!”

  误会。

  再天大的误会,搁在十一年的岁月长河中,也都碎成渣了。

  还有,痛苦。

  他真的会痛苦吗?

  蒋炽那么冷静自矜的一个人,她甚至无法想象,这人崩溃痛苦会是什么样子。

  可既然如此,他当年又为何毫不犹豫回到了他父亲的阵营?还有那个什么封建残余的娃娃亲。

  于是,和常以翔吃完一顿饭之后,接下来连着整整一星期,她脑子中都莫名其妙浮现着小胖子说的——

  蒋炽疯了一般在找你。

  蒋炽的痛苦绝不作假。

  你们见个面吧……

  在时姜第七次将咖啡倒进了已经泡有茶包的杯子中,在旁边人诡异的目光中端去瓜果池洗刷时,她清楚意识到,这个问题有些大了。

  她不允许任何影响到自己工作效率的因子出现。

  等她反应过来后,给系主任的电话已经打通了。

  对方仍旧乐呵呵的:“小时老师,你想明白了?同意收这个学生啦?”

  时姜默默深吸一口气,问:“申请我们学校这个在职博士,要交一大笔钱吗?我看招生简章上学费要好几十万呢。”

  “怎么,你还为人家心疼这钱呐?”

  系主任继续笑着说,“说实话,能报这个项目的,都不差这点钱。他们有利,我们学校给提供名,各取所需。并且,培养这么一个学生,对导师的待遇也是非常丰厚。”

  时姜沉默两瞬,终于下了决心:“好,我收。”

  有钱不赚王八蛋,当然要赚他丫的钱。

  按照简历上的联系方式,时姜又拨打了另一通电话。

  “您好,我是T大的时姜。请问是蒋炽吗?”

  对方那头突然寂静,似乎是屏住了呼吸。紧接着,环境安静了许多,大概是换了个场地。

  “时教授您好,是我。”

  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低低震动着耳膜。

  时姜眼睛盯着电脑屏幕,手中不自觉捏紧:“我需要先向您核实一遍,您申请在职博士,是申请到我名下了,对吗?”

  对方语气依旧冷静而没过多情绪,一如多年前那般。

  “是的。”

  时姜:“出于对你培养的负责考虑,以及,你也需要对我进行双向选择,我建议,我们最好尽快能见个面。我们实验室这边周六还属于工作日,所以……”

  顿了顿,“本周日您有时间吗?”

  蒋炽:“请稍等。”

  接着是走路声,他大概是去喊秘书翻了自己行程,又回来说道,“上午可以吗?我有会议需要赶回来,下午的话会有些晚。”

  时姜紧抿了下唇,冷冰冰地说:“抱歉,上午我也有事情,只能下午。”

  片刻后,见对方没应声,她出声,“不如就……”

  “好。周日下午。”电话那头结束沉默,立刻答道。

  时姜利落关掉他的简历,就准备结束对话:“那我们就这样定了。”

  蒋炽:“等……”

  时姜立刻接住话头:“还有别的事情吗?”

  或许是她语气过于冷静冰凉,对面静默片刻,声音低了些:“没有了。”

  “时教授,我们周日见。”

  时姜嗯了声:“好,周日见。”

  说完挂断。

  一个人在办公室静坐了足足半分钟,她摊开掌,才发现捏手机的手心满是冷汗。

  瞪那处瞪了半天。

  “出息!”她自己骂自己道。

  忙碌起来的工作日过得飞快。

  仿佛就几个眨眼,吃了几顿饭,周日这天就如期而至。

  当日,时姜莫名还有些紧张。

  明明是她面试别人,她这个面试官却在办公室坐立不安了整整一个上午。

  下午上班时间刚过,就有人来敲门了。

  隔着厚实门板,低沉又缓慢的两下。

  时姜条件反射般唰地站起,立刻看向门口,声音却一下子堵在嗓子眼。

  来者还没说出自己身份,或许极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,但不知为何,时姜就是笃定,肯定是蒋炽。

  直到第二次敲门声响起——

  “请进。”她吸了半胸腔空气,让自己镇定下来,出声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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