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第 15 章_檐下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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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第 15 章

  盛行渊手里还举着横屏,抬起眼皮,冲她吹了声口哨:“呦,是你呀。”

  北依收回半伸出的手,突然感觉自己今晚没法发挥了,只能干笑两声:“你怎么在这?都这么晚了。”

  盛行渊朝时姜方向侧下头,努努嘴,言简意赅道:“这是我导师。”

  然后不客气地反问道,“倒是你,你来干什么?”

  北依立刻镇定下来:“我来道歉啊。”她义正言辞道,“听蒋炽说,得等到明天CT片子结果出来,这期间,为了弥补我的过失,就让我来照顾时教授。”

  “你一个男的,在这多不方便,要不你……”

  盛行渊唇边玩味更强,打断道:“呵,既然你在这,我就更不能走。”

  时姜听他俩对话听得简直一头雾水,插着问了句: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意思就是她其实是……”

  盛行渊刚起个头,然后就见,北依那边明显慌张起来,挤眉弄眼地拼命暗示。

  盛行渊瞥见,他不是爱八卦人嚼舌根的人,再者对方是女生,就没再说下去。

  勾着嘴角随意笑了笑,目光重新回到手机屏幕游戏上。

  这晚是极其尴尬的一晚上。

  北依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,早知道就不能答应蒋炽。一开始还以为是好事,结果给她来这么一出。就知道跟这种老狐狸玩心眼,一百个她都根本玩不过!

  这明明是她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,怎么长这么大了,还是不长记性呢?

  大美女在这长吁短叹,十分影响时姜办公的心情。

  当然,这人就算不叹气,只出现在她眼前,时姜也觉得影响心情。

  稍微想想,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蒋炽召过来的。时姜无语望向窗外,蒋炽还真是会给她找不自在。

  时姜靠坐床头,思忖片刻,看向倚窗托腮、满脸愁容的北依,犹豫地说:“要不,你回去吧。”

  北依闻声嗖地转过头。

  她本来就不是会冷场的性子,现在见时姜肯搭理她,面对盛行渊的尴尬都抛到脑后了。立刻笑眯眯地贴过来:“这怎么行?你不要客气,随便使唤我都可以。”

  时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。

  谁知道盛行渊跟防狼一样唉唉唉地连忙挤过来,他手机里王者峡谷还在厮杀回荡,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间。

  “你说话就说话,靠那么近干什么?”

  北依微笑看着他,后槽牙磨了磨。

  尴尬地僵持一阵子。

  时姜眼看着,心中默默叹口气,抬手把盛行渊拨到一边,说:“这位……小姐,我们并不熟,我也不需要你弥补什么的,你留在这里,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。”

  北依抢话道:“我们这都见面第三次了,哪里不熟了。”

  “还有啊,这一趟耽误你工作,我给你造成了多大损失。蒋炽他已经把我骂了一顿,我也知道错了。”

  时姜眉角一僵。

  而北依还在继续:“我当时真的就是心急,拉扯住你,害得你受伤。你就给我个机会,让我表表心意吧。唔,这么晚了,我给咱仨点个夜宵,你想吃什么?……”

  一听夜宵,盛行渊就精神了,连忙重新凑回来:“吃烧烤吧。”

  “我又没问你。”北依避苍蝇一样避过,低头划拉着屏幕,“B市今天也有些冷,点火锅外卖吧。让我看看有没有蒋炽经常吃的那家铜锅涮肉,啊,不对,那家好像不是连锁……”

  蒋炽,又是蒋炽。

  时姜听不下去了,拿起手机,准备给蒋炽发微信,让他火速过来把人领走。

  然后就看见,对面已经先发制人地来了条微信,给他们俩万年不变空空荡荡的对话框增加了点内容。

  “她不工作,比较闲,留下来应急照顾你。”

  这解释可谓简洁。

  时姜甚至都能想象出来男人站在他面前时,那种冷峻而淡漠的神情。

  她发过去两个字:“不用。”

  可接下来很长时间,蒋炽再也没理她。

  时姜一口气梗在心头。

  这两个人,一个说对方把自己骂了顿,另一个说别跟对方客气尽管随便使唤。

  看似相互很不给面子,但这种表面疏离、实则亲昵、没有几十年交情根本不可能的明显相熟之意,还是让时姜控制不住地心里开始野草疯长。

  盯着那行字愣愣出神,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里这种感觉。

  是嫉妒吗。

  嫉妒自己只经历蒋炽短短三年高中的光阴,而对方见证贯穿了他几乎整个人生。

  “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
 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话就脱口问出了。

  心里暗惊。

  不过还好,是状似无意、随口起聊的一句。

  盛行渊坐旁边翘腿:“他俩啊,穿开裆裤那时候吧。”

  北依啧了声,放下寻找外卖的手机:“您能不能别这么粗俗?”

  她对时姜的问题果然也没啥防备,回忆着说,“蒋炽他爸跟我爸是战友,我俩家也在隔壁,离得很近。他比我大个三岁,我还在我妈肚子里时,就说我这胎要是个女儿,就两家结亲,门当户对,亲上加亲。”

  她嗤了声,“我给你讲就离谱。啥年代了,还娃娃亲。”

  盛行渊又饶有兴趣地插嘴道:“你们这婚还能结成吗?吊这么多年了。”

  时姜不动声色看他一眼。

  “这个不算数的。”

  可说到这,北依还偷偷观察时姜神情。

  见她很平静,稍微放下心来,赶紧义正言辞表决心,“反正我不认。”

  是不认,可是向别人介绍时,依旧会自称是未婚妻。时姜暗暗心道。

  时姜想起当年的蒋炽,中间无论怎样,最后不还是妥协了?世间这么多不情不愿的,可有几个抗争成功了的?

  她只觉得嘲讽。

  面上仅淡淡一笑,没有多说。

  “无论如何,一块长大的情谊总归是有的。”

  时姜拖着腿换了个坐姿,垂眸静静地说。

  北依:“嗯,这怎么说呢,我们算是一块长大的,但他也不只和我一个人一块长大啊。”

  转头看向盛行渊。

  盛行渊:“你看我干什么,我小学就去国外了,和你又不是一块儿的。”

  北依点头:“对,学霸和学霸玩,学渣跟学渣玩,你是标准学渣,所以你和宴迟他们那群玩。”

  盛行渊:“在我老师跟前,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?”

  北依才不管:“我说错了吗。宴迟爱搞音乐,却被家里逼得去经营公司,你俩是不是同病相怜啊,总是爱凑一块儿抱团取暖。”

  盛行渊面无表情坐直,啧道:“你是不是非得让我把你那点儿破事抖搂出来,才肯罢休。”

  “别别。”吓得北依连忙转移话题,“好吧,唉?刚才是说蒋炽来着。”

  北依:“反正那家伙,从小都是所谓的别人家孩子。我学习不好,经常是倒数,人家是从来第一,就根本没考过第二。我爸还整天吃饱了撑的,一直拿我跟他比。你也知道,我们女孩子家家的,脸皮薄,所以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蒋炽。”

  “刚才说当年我们一大群孩子,大大小小都有,但也是分圈子玩。所以蒋炽跟谭裕凡这种走学术道路的,是一路人。”

  “谭裕凡你应该认识吧,和你都是T大老师。你瞧谭裕凡喊他炽哥,但实际上谭裕凡比蒋炽还大了四岁。”

  “你给你讲,这里面的渊源特好笑,小时候都传蒋炽是神童嘛,谭裕凡不服,有次找到蒋炽挑战,说是如果蒋炽能写出他初一的课后题,就心甘情愿喊他哥。”

  “诶嘿,你猜怎么着,蒋炽他还真的做出来了!”

  回忆到这,北依笑得肚子疼,“你说,那时候谭裕凡他丢不丢人呐,跑去为难一个小学生,结果还被人家干翻了!所以谭裕凡这声炽哥,就结结实实喊到了现在。”

  北依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,“不过没过几年,谭裕凡也算彻底佩服了。蒋炽真的就是从小一路天才到大,让他望尘莫及,不得不服。”

  时姜无声看对方眉飞色舞地描述,皆是她从未参与过蒋炽生命中的往事。

  她忽然发现,最开始心弦被一抽一抽拨着的感觉,也变淡了。

  到现在,她甚至还能笑着插问闲聊两句。

  “全国最年轻的市长,厅级干部,年轻有为,他确实是个天才。”

  时姜安静听北依继续。

  到最后,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怀着怎样一种心情,极其隐秘地意识到,她竟然想听对方多讲一点。

  她对自己这种心态感到厌恶。她感到自己就像是生活在暗处的卑劣之人,只能通过这种方式,来偷窥蒋炽的生活,探知蒋炽的过去。

  她知道自己该停下,却始终控制不住。

  如饮鸩止渴。

  这时,突然,时姜手中捏着的手机震动了。

  她低头,只见界面还停留在同蒋炽的聊天界面上,然后那个光线清冷通透的头像后面跟了句——

  “是以前旧伤引发的吗?”

  时姜握手机的手指一僵。

  蒋炽没理她之后,她一直没有查看微信消息。

  这句看似没头没尾,可时姜知道蒋炽说这话什么意思。那日在会场,她明明都被蒋炽扶了一把,可还是扭到脚腕了。正常情况下不该这么严重,更不至于韧带拉伤。

  这大概是因为,她在高二那年,就在同样位置拉伤过。

  耳边嘈音还在,思绪却仿若轰然被拉到十几年前。

  蒋炽转到他们山沟沟里第二年的时候,已经大体适应了,很大程度上要多亏时姜带着他满县城地疯跑。

  周末班级活动,常以翔经常张罗着大家去爬山郊游。

  时姜也非常喜欢这项活动。因为平时在学校,蒋炽简直无事不通,什么题和知识点都难不倒他。而一到山上,他就两眼一抹黑,反倒成他们这些原住民的天下了。

  蒋炽仰头看见树上一个红彤彤的果子,问时姜那是什么。

  时姜比划着解释完后,摩拳擦掌就要上去,要给他摘一个尝尝。

  当时蒋炽简直受到了十级惊吓。他过去人生十几年经历中,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姑娘,怎么说爬树,就三下五除二地嗖地爬上去了。

  可悲惨的是,时姜在树上刚把果子摘到手,正要下去,然后一低头,看见树下少年正满脸紧张,甚至还双臂张开,似乎要随时准备着把她接住的模样。

  心念一动,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踩在树杈上的脚一滑,整个人就嗖地从郁郁葱葱的树冠中滑下去了。

  还好树不算高,也有早做准备的蒋炽帮她缓冲了一遭。

  男生又惊又气:“你不是说,你十几年里爬树从没失手吗?”

  时姜还趴在人形肉垫上,赶紧爬起,忙不迭道歉:“我也不知道,为什么你站在树下,十几年来我就第一次失手了。”

  于是蒋炽下一秒就不吭声了。

  也坐起来,微垂着头,只是耳廓有些发红。

  然后时姜就发现自己脚踝肿了一大圈。

  蒋炽本来是个沉稳镇定的性子。刚才见她从树上掉下来,吓一大跳,而情绪刚平稳些,又看见她扭了脚。也顾不上什么了,两步过来稍一查看,就变了脸色:“得立刻去医院。”

  左右没找到工具,其他人又离得远,“我背你回去。”

  时姜哆哆嗦嗦从对方手掌中抽出自己脚腕,把裤脚放下,又哆哆嗦嗦地说:“那什么,男女授受不亲。”

  蒋炽:“……”

  他把外套脱下,披在自己背上,然后蹲在她身前,“我垫着衣服背你,就没有相授了。”

  时姜最后还是趴在他背上,已经走了段山路了,探手替对方拨拉开头顶半截儿树枝,思考半天,小声问:“这有区别吗?”

  蒋炽专心看着脚下山路,过了会儿,才低低出声。

  “没区别。”

  ……

  时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里和蒋炽八字犯冲,但凡见到这人,她都要受点儿伤。

  而此刻看着微信上这行字,时姜竟然破天荒地,有些心底泛酸。

  伤当然是旧伤,但人已经不是故人了。

  现在给她发这种话,有什么用呢?蒋炽。

  她几乎都想把心里话照搬发送出去质问对方了。可成年人的镇静和体面,让她当然没有这样做。

  “不是。是另一只脚。”

  时姜敲下这行字,发了过去。

  手机远远放到床头,没有再理会。

  时姜还坐在床头,但北依同盛行渊闲聊的话,却再也进不了她耳朵。

  一抬头,和盛行渊目光相接。

  很显然,这小伙子也神色不对。

  时姜想了想,给他发微信过去:“要尴尬也应该是我吧,你又在愁什么。还有,你和她原本很熟吗?”

  盛行渊感受到手机叮咚响,一见是她,还挑起了眉。

  然后低下头,在北依眼皮子底下,两个人开始互通有无:“说熟也熟,说不熟也不熟,主要是都是一个圈子的。她以前勾搭走了我好朋友的对象,撬人家墙角,所以,我见到她心情有些复杂。但想着她女孩子家家的,我又不好直接怼她。”

  时姜看见这条文本,还略惊讶。当然她也不知道这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。

  盛行渊郑重提醒道:“这人是个标准海王,还是不分国界满世界养鱼的那种,时姐你最好离她远点儿。”

  时姜眨眨眼,一时间没想明白,这人是女海王管她什么事。

  然后发了个悲愤表情,回了句:“我倒是也想离她远点儿啊。”

  谁想看着前男友的未婚妻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晃悠啊!

  可这人屁股像在沙发上长根了似的,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。

  两人同时抬起眼,悄无声息在半空中对视一眼。

  决定要跑路了。

  时姜提议让盛行渊劝她多喝几杯水,趁北依上卫生间时好走人。而谁知盛行渊更损,直接去楼下药房靠脸和卖笑,成功顺了几片腹泻药,回来投在了北依的奶茶杯里。

  然后在隔壁借了把轮椅,架起时姜,连夜坐飞机回A市了。

  于是等第二天清晨六点,蒋炽提着一大兜早餐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,看见空荡荡的病床,和哀叫连天的北依时,他脸都快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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