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花灯_督公养妻手册(重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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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花灯

  林皎月不能问他,是吃妾身的醋了吗,还是因着什么别的才如此不高兴呀?

  怎么问都是冒犯,或会叫他更恼火,她索性什么都不说,用最柔软的吻去打动一个男人――

  是了,太监又如何,她所求的又不是一晌贪欢,而是长久。

  他哪怕是为了哄她才说过喜欢,那也证明,他愿意哄她,为她所动,那她为何不敢求得更多?

  她本就是个知晓如何撩动人心的女子。

  一吻毕,她眸光剪水,湿漉漉地看向他。

  还没等问,督公,您消气了吗,顾玄礼抬起眼,幽光频现,猛然颠倒两人位置,将林皎月抵上墙角,让她踉跄无依,只能瘫坐在他支起的膝上。

  “督公……?唔!”

  宽大修长的手死死捏紧她的肩和后颈,强迫她仰起头,承受他被勾起的汹涌情愫,一吻又至。

  他凶狠得像一匹刚熬过冬天的狼,林皎月匆忙的一声呜咽也被他尽数吞入腹中。

  林皎月一直觉得,顾玄礼的吻技不是很好,力道倒是如他本人一样,不论何时都来势凶猛,横冲直撞,常常咬得她嘴角发红发肿,火辣辣的疼。

  什么人呐……

  没被缚住的小拳头便愤愤地敲了一把这人胸口,如小雨点洒在大海里,悄摸无息。

  直到外头跑过一群孩童,你追我赶地险些窜进小巷,林皎月害怕地往他怀里又缩了阵,顾玄礼才舍得放开她的嘴唇,侧身微挡,将她罩在黑漆漆的斗篷里。

  他手臂撑着两人身后的墙,抵在角落里,堪堪压住眼眸中还想继续勃发的欲。

  林皎月看不到顾玄礼刚刚的神色有多露骨、多危险,她只懊恼自己的胆怯暴露得如此快,随意捏了个借口,委屈不已地喃喃:“唇脂都没了。”

  她重新抬头,悄悄打量顾玄礼,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大半,只剩薄唇上残留着几抹她的颜色,彰显刚刚两人有多缠绵。

  顾玄礼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,才幽幽用指腹揉了把嘴角,抹回她唇上:“还你。”

  林皎月:“……”

  她小声笑出来,紧紧抵在对方怀里,听对方声音低柔,啧啧咬她的耳尖:“夫人这不守妇道的功力也就般般而已。”

  林皎月又锤了下他的胸膛,心中却想,若他不是个太监,就凭自己刚刚勾引得他一瞬如野狼出笼……哼,今夜怎么也都该是她赢。

  她调整好神色情绪,轻哼一声从他怀中钻出来,理起发饰衣裙:“叫督公见笑了,妾身继续努力练习便是。”

  顾玄礼刚将斗篷收拢服帖,闻言看她:“找谁练?”

  林皎月几乎压不住要扬起的嘴角。

  她媚眼横波瞥向笑得不太真诚的顾玄礼,重新走回去,轻轻挽住对方的臂膀:“找您~”

  顾玄礼斜眸瞥她,心里轻轻啧一声。

  小妖精。

  两人从巷中出来,这条街上恰好有摊位在猜灯谜,送花灯,不远处聚拢了人。

  林皎月挽着顾玄礼的胳膊,驻足侧头去看,少年公子哥儿为得佳人一笑,卯足了劲儿发散思绪,众人鼓气喝彩,好不热闹。

  顾玄礼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:“想去看?”

  林皎月犹豫片刻,笑着摇了摇头,刚想说,人太多啦我不喜欢,便被顾玄礼提着手腕,不由分说拽上前去。

  林皎月略显局促,却见顾玄礼经过个卖面具的小摊时,看也不看扔出块碎银,随手摘了个伶人面具覆于面上。

  她眨了眨眼。

  今日休沐,他进宫穿得不是独一份儿的锦绣曳撒,而是普通的玄色曳撒,配上面具,哪怕戴着乌纱冠也难辨身份,旁人只道,或许是个厂卫司的普通蕃子游街罢了。

  除了督公顾玄礼,厂卫司的其他人,还不至于叫人闻风丧胆,

  今日这种节日,他拉着林皎月走过去,旁人至多看他们一眼,稍稍注意些不要冒犯了,也不会多放在心上,热闹仍在继续。

  顾玄礼负手站在人群中,身姿高挺,气度从容,面具下露出的眸子锋利又慵懒,遥遥看向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们。

  有人猜中了灯谜,将赢来的花灯摘下来,红着脸送到一旁等着的姑娘手中,周围的好友你推我我挤你,呼声吆喝,收花灯的姑娘嘴角亦难压平。

  林皎月侧目看到顾玄礼看得认真,她竟有几分怔怔。

  顾玄礼没回头,却似乎晓得她在目光灼灼地注视他,背身嗤笑:“别想了,咱家不会猜灯谜。”

  林皎月:“……”

  她才没想这个,她看着他背影露出来的面具一角,心中有几分说不出口的酸胀。

  那么桀骜的一个人,为了让自己能安心看灯,居然主动遮起了脸,

  许是他也会有歉疚吧,歉疚在宫里耽搁了,歉疚让旁人在自己面前有机会说三道四了,所以给到了自己近似弥补般的温柔。

  “妾身也不喜欢这家的花灯,夫君给我买个旁的吧。”

  顿了顿,她又笑:“要比那个小姑娘手上得更好看,我知道夫君有钱。”

  顾玄礼挑眉,扭头看她的眸子里,满是花灯映出来的零碎暖光。

  便由着她牵着手,走出人群,再由她亲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,别在腰间,随性又风流。

  顾玄礼若有所思,深深看了眼躬身在他腰边系带的小夫人。

  林皎月扬着唇角,青葱玉指勾缠红绳,在他一向只挂刀和金鱼袋的腰带边穿插拨弄,

  边系带边同他说,其实刚刚她只是好奇那么多人在做什么。

  顾玄礼没应她,她便自问自答,说了自己为何好奇,因为自小周氏待她刻薄,怕她凭着好看的脸露头,抢了嫡姐风光,所以十几年间,她从没去过外面的灯会佳节,这些于她而言,才新奇又陌生。

  顾玄礼凤目扫了眼,看到路上认出他的人越来越多,甚至刻意避开了他们所在的这一隅。

  可她的小夫人只专心系好挂饰,左看右看许久,直起身叉会儿腰,十分满意。

  他勾起唇角,无声笑,懒洋洋抬起眼:“那咱家马上去帮夫人砍了周氏?”

  林皎月抿了抿娇艳的唇:“好好的七夕节,您说什么呢?”

  “这种盛会,以后夫君会继续陪妾身一道吗?”林皎月重新挽回他的手臂。

  顾玄礼迈步,逗猫儿似的轻哄:“陪,不陪怕夫人把咱家又拉进小巷里非礼。”

  林皎月震惊:“是谁非礼谁?”

  “反正不是咱家先动的嘴。”

  顾玄礼慢条斯理同她掰扯,脑海中却一遍遍回荡着那个以后。

  林皎月最后在个人少的摊位上,看中了盏绢花扎得月亮灯,便宜又小巧,顾玄礼百般嫌弃,她怎么入得眼。

  买过灯,林皎月高高兴兴提着,拉着顾玄礼穿过长长的街道,走到廊桥。

  桥下河水潺潺,比起热闹的街道,多了几分静谧安宁,又因着这里离灯市远,叫林皎月手中的绢花月亮灯在寂夜中,也显出了别样的绚烂与精巧。

  她提起花灯,轻声邀宠:“您先前还不喜欢它,现在看,可漂亮?”

  绢花捏成的云彩环绕在圆月周边,随着她的动作,轻轻摇曳,将光晕染在她细腻柔美的面颊上。

  顾玄礼眯眼未答,掩下喉头的细微滚动,

  他觉得她根本不是在问灯,而是又在故作清白地撩拨他,勾着他非礼她。

  林皎月轻轻哼声坐到回廊下,伸出玉指拨弄绢花:“您看,它虽然便宜,可折叠得很精致,能翻出很多模样,旁的都不行的,”

  “而且呀,琉璃藤木之类的灯,虽坚固华丽,但若坠落,必然就像先前那个一样,碎裂一地,扰人烦忧的,”

  林皎月拨开绢花的里心,露出炽烈夺目的烛光,

  “不像它,它若是摔了,只会软乎乎地蜷着,保护好里面的灯芯,好叫蜡烛能一直灿烂地亮着,直到烧尽,它们俩一道消逝。”

  说完这些,她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垂眸思索的顾玄礼,偷偷扬唇:

  “您知道这叫什么吗?”

  顾玄礼瞥了小夫人一眼,心想,这叫犯傻等死。

  “叫什么?”他拂开斗篷,坐到她身侧,懒散恣意地侧身,看向远处的月光与长河。

  林皎月心里悄然得意,想,上钩了吧。

  她将手臂叠在栏杆上,下巴微枕,借着晚风拂面,消除紧随而来的些许燥意。

  她咽了口口水,轻声念道:“叫,迢迢牵牛星,皎皎河汉女,愿君似我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

  顾玄礼:“……”

 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。

  不等他嘲讽小夫人是不是实在没词儿勾引人了,林皎月目光陡然一顿,突然攥住他的手紧晃:“督公,那是不是陆姑娘?”

  顾玄礼皱着眉,骂咧道什么六姑娘七姑娘,你是不是怕咱家纠你没文化……目光便触到了林皎月指着的人,随之眸色倏然沉下。

  陆盼盼同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在街角,两人你推我追,纠缠不休,看起来竟有几分火气。

  林皎月认不清那男子的脸,只隐约瞧见陆盼盼神色不悦,她立刻警醒:“督公,陆姑娘便是我上次同你说的,镇国公府的嫡女,她……是我的朋友,咱们去帮帮她吧。”

  顾玄礼收回脸上一瞬的寒霜,慢吞吞看回来:“夫人想乐于助人,关咱家什么事?”

  林皎月张了张嘴,随即,慢慢哦了一声。

  “妾身应该是打不过那个人的,”林皎月攥着他手臂的手失落地松下来,

  “可陆姑娘对妾身来说很重要,所以妾身得去帮帮她,若是妾身也遭遇了不测,夫君,您可一定要救我呀。”

  说完,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,在他杀人似的目光中,慢慢起身,提起裙摆朝着廊外奔去。

  顾玄礼难以置信,她竟敢真当着自己的面跑了――回头一看,连月亮灯都没带!

  这就是她所谓的白首不相离?

  好他娘的不值钱!

  顾玄礼猛然站起身,叫原先廊桥附近没认出他的人全看清了他的脸,顿时吓得屁滚尿流,以为督公打算即兴杀人了。

  却见俊美的九千岁铁青着脸捏起一小盏月亮灯,压着怒火瞪向远处喊道:

  “林皎皎,你再跑,咱家就把你的灯给撕了!”

  提着盏风一刮几欲熄灭的花灯,顾督公的脸色谈不上多好看。

  林皎月被他半路提住后襟,如同拽着小猫咪似的拽回廊桥,心里七上八下:“督公,陆姑娘……”

  顾玄礼压下身,将她箍在结实坚硬的臂膀间,捏着她尖尖的下巴朝那头望去――

  “林皎皎,你的招子要是不好用,咱家告诉你,那不是什么浪荡子弟,他是镇国军的指挥校尉,她老子陆远的兵。”

  林皎月耳畔回荡着顾玄礼阴柔森冷的磨牙声,加之被对方宽阔的胸膛抵住后背,一时间整个人都宛若被烧开了,轰隆红了脸,磕磕绊绊道:

  “那,那也不能证明,他不会对陆姑娘做什么啊,话本里很多,很多,连,连马奴都敢对公主以下犯上呢……”

  说完,只觉得耳边呼吸顿了半错,她忐忐忑忑地偏过脸看对方,看到双紧紧眯着,一言难尽的眼。

  顾玄礼吸了口气,气笑似的点点头:“怪不得没什么文化,看得都是这种不正经的玩意儿。”

  林皎月又羞又恼,那哪是她没文化,那明明是她为了哄他高兴,即兴拼凑的款款深情!

  她不想说话了!

  林皎月说不说话,就不说话,继续紧张地看向不远处的陆盼盼,打算对方若真出什么意外,她怎么也得冲过去维护一遭。

  可不料,真如顾玄礼所说,那个侍卫装扮的年轻校尉虽说态度有些强硬,却始终没对陆盼盼做出什么过继举动,反倒是陆盼盼似乎突然情绪失控,转身冲那人不住挥拳捶打起来。

  林皎月瞪大眼,

  那个气氛……怎得那么像她冲顾玄礼撒泼时的样子?

  等等,陆姑娘怎么主动抱上去了!

  顾玄礼不动声色观察小夫人惊愕的神色,了然嗤笑一声,目光幽幽看向不远处那两人。

  “啧,世风日下,现在的姑娘家一个个都色胆包天,光天化日就敢强抱民男。”

  林皎月听不下他的阴阳怪气,悄悄瞪他一眼:“我看这些民男都很喜欢。”

  顾玄礼勾起唇角,似笑非笑:“谁说的,你以为这世上人都像咱家好说话?看那校尉,马上就要推开你的陆姑娘了。”

  林皎月心里翻白眼,您若好说话,天底下都是大善人了!

  结果扭头去看,竟然真被她瞧见对方推开陆盼盼,后退两步跪在地上,陆盼盼高挑的身姿在河边孤寂伫立了许久,终于再也忍不下去,抬手似抹了把泪,扭身阔步跑走。

  林皎月惊呆了:“督公,您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

  顾玄礼勒紧胳膊,将人往怀里又带几寸,漫不经心笑道:“陆远的镇国军和他一样刚正刻板,他们在西北戍守,没有军令时,连短短的三里地都不会逾。”

  这样的人被他的将军派来保护姑娘,又怎会因一己私情,坏了理法纲记?

  林皎月默默听着,眨眨眼,抬头一瞬不瞬凝望顾玄礼淡漠的神色。

  上次随督公去祭拜时她便隐约有了察觉,督公似乎……对北边的事,特别熟悉。

  可祖父明明告诉过她,顾玄礼自七岁去到段家,就一直在京中兜转为奴,应当从未去过西北。

  难道,顾玄礼七岁之前,曾在那里?

  她忍不住想,若顾玄礼真是边关的军户出生,若他未走入泥沼,未掺和进腌的地带,凭他的本事,他或许比话本里描述过的所有少年将军更意气风发。

  他爱笑,爱恶作剧,和一群同龄人在黄泥地里扭打滚作一团,再笑嘻嘻地一同跳进河水里洗得抱臂直哆嗦,他骑在马上扬鞭飞驰,满是生机。

  林皎月回过神,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,轻慢地笑起来:“听不懂,我只知道,督公对旁的女子的事了解甚多。”

  顾玄礼挑起眉:“咱家不是在给夫人解惑?”

  “人家聪明着呢,才不需要这种解惑,反倒是督公,今日出宫这么晚,定是在宫里乐不思蜀,将我忘了。”林皎月故意闹起小脾气。

  提起这事,顾玄礼就来气,骂骂咧咧一通,将无人告诉他今日是七夕的事一倒而尽,随即顿了顿,低笑出声:“咱家为了夫人连圣上和贵妃的面子都拂了,夫人还有不满意,真难伺候啊。”

  林皎月微微诧异,随即眉眼弯弯,忍不住要笑出来。

  “那往年也没一道赏过吗?没赏过一整夜?”

  顾玄礼磨牙:“林皎皎,咱家看起来是那么闲的人?一整夜赏灯,那赏的是灯吗,咱家又不是真的蠢,陪别人的婆娘赏一晚灯,当奸夫呢?”

  林皎月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。

  她就知道,督公才不会为了别人而忽略他,她突然又很喜欢督公这种对她毫不隐瞒男女情爱的坦率。

  这张烦人的嘴,偶尔还是会说些好听话的。

  不料顾玄礼说完啧了一声,再度将小夫人的脸颊捏起,“还有夫人最近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夫君,可真是切换自如,怎得,用得着咱家的时候就卖乖,不高兴的时候还敢给咱家甩脸色?”

  林皎月微微撅起唇,红色脂膏早被顾玄礼舔完,水润的唇瓣上只剩淡淡的粉。

  顾玄礼眯起眼,低头便咬了一口,咬得林皎月呜呜咽咽。

  廊桥清寂,周围的人早在顾玄礼露脸时便跑光了,此刻两人身影交叠,被暖色的月亮灯笼罩于旖旎中。

  顾玄礼松开她的唇,看到上面被自己咬出一道淡淡的齿印,心情颇好。

  他道:“咱家还没问夫人,怎同镇国公府的姑娘好上了呢。”

  林皎月面飞红霞,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中,被他转身抱起,坐到廊桥的栏杆边。

  她小声回道:“我出嫁之前,嫁妆极为寒碜,陆姑娘替我添了妆,我心里极为感激。”

  顾玄礼慢悠悠捏了把她的掌心:“咱家替夫人可添了一百抬呢。”

  他挑眉看她,越发喜欢观察他小夫人脸上微妙的小表情。

  便见小夫人眼神颤动一瞬,脉脉看向他,发现他亦在看她,又匆忙撇开视线,却藏不住红润嘴角撇开一抹压不住的浅笑:

  “所以,我更喜欢您,连着陆姑娘同我商讨的事,都忍不住告诉您呀。”

  “还有,”她小声嘟囔,“我闺名是月儿……不是皎皎,您刚刚叫错啦。”

  嗤,顾玄礼垂着眼眸,缓缓舔了口亲过她唇的嘴角,甜的笑出声:“林皎皎,说什么瞎话呢?”

  他就爱同旁人喊得不一样,他高兴。

  七夕过后,府中下人们明晃晃瞧出来,督公回府的次数变得多了,且在府中时,除了每月偶尔几日落榻后院,其余时候都回了主屋,同夫人一道歇下。

  林皎月看阿环和孙嬷嬷等人笑吟吟的模样,知道她们都在替自己高兴,自己确实也高兴。

  可一想到,顾玄礼从不同她说他在做的事,甚至于她终于有次鼓起勇气,问他明明近日也没甚差事,为何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时,对方也只是懒洋洋看她一眼,故作稀奇道,夫人心疼啦?

  她心里空荡荡的,自然是疼的。

  再厉害的人,也架不住如此损耗,他一直在喝得药,或许正是撑着他如此重伤,却能如常人般随性恣意的救命药,但一个人活成这样,还算得上是在活吗?

  林皎月举着齿梳慢慢通发,望窗外日光晴好,默默地想,他亦是她的家人呀,她也想他能过得更好。

  不过万幸,从前世来看,顾玄礼直到她当时身陨,都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,她还有时间,如今要记挂的却是另一件事。

  再过几日,就是阆哥儿前世出意外的日子,她虽已经和督公又撒娇,确定了他派守着阆哥儿的蕃子武艺高强,却不打算就在此等着消息。

  她请管事以处理庶务的名义,又去了那个人所在的镖局饶了一道,知晓前世打杀阆哥儿的人名叫钱程海,因着脾性不好,又好吃懒做,所以平日里只接运送些短途镖货。

  管事还特意同林皎月提了嘴,夫人若有什么贵重物品,还是换个人委托吧,此人看着面相不正,恐沾染什么麻烦。

  林皎月讶然几分,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
  是日,镇国公府上,陆盼盼红着眼,一边给自己的佩剑擦拭灰尘,一边暗暗瞪向院门口的那个榆木头。

  佩剑刚擦好,年逾六十的镇国公恰巧过来,陆盼盼心中咯噔,匆忙收回视线,将祖父迎进屋奉茶。

  她笑容温顺端庄,挑不出丁点儿错。

  须发皆白的镇国公笑着点点头:“我家盼盼当真越发乖巧伶俐,不愧连圣上都频频夸赞啊。”

  陆盼盼嘴角笑容险些因这一句话破功,她哑然许久,才轻声道:“祖父不要总是说这些话,圣上不过随口一夸,若叫外人听到了,保不准会怎么想呢。”

  “外人会怎么想?”镇国公哈哈大笑,抚起胡须,

  “你这小丫头片子向来耀武扬威,在军中对着五大三粗的将士都不低头,如今竟还怕起外人想法了?”

  不等陆盼盼辩驳,镇国公若有所指地笑眯眯看她:“听说,你七夕晚上,出去看灯会了?”

  陆盼盼心头一紧,半晌回了个是。

  “这样,”镇国公眯起眼笑笑,“可有瞧见什么喜欢的?”

  喜欢的?

  喜欢的花灯,还是,喜欢的人?

  陆盼盼心思纷乱,下意识抬眸瞥了眼站在院外的那个身影,可猝然想起祖父身居高位,心思深沉,察言观色的能力较她来说高超得多,便强忍着按捺下情绪,轻轻摇头笑道:

  “都是些寻常款式,年年街上卖的都是那些,盼盼没瞧见称心的,逛了圈便回来了。”

  镇国公略微打量了番她的神色,

  许久后,才点了点头,语重心长道:“也是,你是国公府的嫡孙女,你父亲还在边疆戍守,是大周唯一的大将军,往后什么好东西你都能有,不必为这沿途的小风景耽搁啊。”

  说着,老人家长吁一声,抬头望向屋外。

  陆盼盼背直笔挺,勉强露出个不出错的笑来,心尖却如微微发颤,仿若察觉到了祖父的含沙射影。

  祖父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,呕心沥血了几十年,到了年老,最看不顺眼的便是当今那个权势滔天的奸宦。

  陆盼盼知道,他想让自己嫁给圣上,叫圣上更好用父亲的手去斩杀顾玄礼,阻拦到他的一切,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,这是他自诩忠臣良将的铿锵风骨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督公:危

  以及――关于为什么我们大家伙都喊月儿,月月,而督公坚持喊皎皎的理由就在这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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